年11月12日凌晨5点,少忠的生命之旅定格在了这个时间点上,未曾再往前踏过一步。
年,我们初中一年级新生入学不久,因为都热爱看书,喜欢文学,我和同级不同班的少忠成了好同学、好朋友,直到六十四年后的今天,直到那个可怕的凌晨5点。
年秋天,命运之神将我们大跃进年代入学的学生中的许多人又抛回了原来的出发地——自己的家乡村庄。怀惴大学梦、文学梦的我们成了梦外游子,彷惶悱恻。我和少忠相距12里地,那条12里地的乡村土路,成了我们之间的友谊之桥。没有汽车,不,连自行车也没有,靠着一副少年人的腿脚,反复丈量着那条十里长路。
年9月日,我在《大众日报》发表了一篇“豆腐块”,成了我们文学赤子的第一块前进的基石。少忠建议我们抱团取暖,往后我们各人写的稿子,都署上俺俩的名字,以求一种“合力效应”。于是,才有了从年以后的“二人兵团”在省文联《诗歌画》,在《大众日报》(农村版)接连发表诗作的局面。家乡同仁中的过来人知道,那是解放后县域内的第一次“文学浪潮”。
年,泰安地区第一次文艺活动积极分子代表大会,十个县、市共挑选了七名业余作者代表,其中就有我和少忠。一直到我年离开章丘,我们几十年如一日地切磋文学艺术,致力于业余创作。每发现一名作者涌现,少忠都欢喜得了不得,赶快告诉我,而且就去登门拜访人家,好像那是我们应该做的事情。当我们的诗歌《刚过门的人》在《诗歌画》、《巧姐送稻种》在《山东文学》发表时,少忠在朋友们中奔走相告:我和鲁风写的。其实,那几首好诗,皆是出自他一个人之手。
年冬天我去了齐河县文化馆,几天就收到了少忠写的信。那阵还没有手机,不,连座机也没有,就靠书信鸿雁频飞。除了恋人之间,谁能相信,这是两位已毕业了15年之久的同学之间的来往呢?
人和人的彼此走近,一是宿命的召唤,二是人品的互赏,三是灵魂的相吸。
少忠任性,而且易怒。这招致了许多人的疏远,一些本来基础不牢的友谊之塔便顷刻瓦解。
但是,共同的追求和彼此的相信,将会化解既有的矛盾。少忠了解我,文学是我的情人,他也跟我一样。我们没有文人相轻,倒是这心心相印的“情人”,让两条汉子密切得如同手足一般。
我知道少忠的缺点与毛病,多数情况下却未批评过他。人非圣贤,岂能无过?他倔强,但有他柔弱的一面。他害怕孤独,不甘寂寞。其实,我们每个人都需要一个知已,在无助的时候,有依靠的肩膀;在伤心的时候,有安慰的话语,真心地懂和理解自己。
中学毕业回乡之初,我们同时期干会计,干民办教师。那些年,我常到他那里去。他家里只一个奶奶,爹娘在六○年逃荒去了东北。我去他那里,每每都是吃一顿午饭再返回。他祖孙俩平常也是吃瓜干,我去了端上来的都是焦黄的棒子面煎饼,有时甚至是白花花的面条。他到我家来,也许我在给学生上课,也许在烧火做饭,他就拿本书在一边等着我。八五年我去了齐河,他的信跟到齐河。九○年我到了泰安,他信封上的地址就换成了泰安。真真的是“天涯不远,见字如面。”要知道,空闲时间找你和腾出时间找你是两码事。一种是想起你了,一种是想你了。少忠于我而言是“想你了”的一种。
他曾是毕业回乡,我亦是重返老家。他曾遭遇婚变,我亦是日月不宁。叫做“同病相怜”。他靠了机会由教师改行离开了老家,我与命运抗争,在异乡找到了归宿。是各得其所还是同为天涯沦落人?他做了县里文联副主席,我担任市里刊物执行主编。不过,我们电话里说的还是老家话老家事。张口问的说的还是老伙计马威、红路、赵延亭、周克能、于夫、孙廷华……是的,与你相交,我不问你身处繁华还是乡间,我不参照世俗的权力座标。追问你是谁,我不关心你在社会的价格,我关心的是你生命的价值,我在意你质地是否纯粹清明,即使整个世界将你遗落,你依然是我一世的友人。
鲁风、韩兆峰、王少忠(由左至右)近几年进入古稀,宅在家中,我们亦同在坚持笔耕。少忠不会